莊子的心齋與丹道修煉 許國華
莊子談道,有時神而莫測,有時則與日常生活非常貼近,這或許與莊子本人體道的內容有關係。莊子行文給人灑脫不羈之感,似乎毫不費力即穿透天下萬物之奧蘊,一生死、齊萬物,而達於與天地同遊之化境。
《莊子》一書提出的種種問題可以從不同切入面來討論,學術研究上不乏從政治、社會、歷史、文學、哲學等等不同角度來探討莊子的思想,就我自己個人來說,興趣點是莊子「體道」和「如何體道」這一問題,講得便具體一點,究竟要做些什麼才可以「體道」,才可以「同於大通」,「上與造物者遊,而下與外死生、無終始者為友」。而近這一年多以來,由於有機緣開始修煉內丹道,這「體道」又具體化為丹道的實際修煉問題。
然而,莊子以「以謬悠之說,荒唐之言,無端崖之辭」,用卮言、重言、寓言來闡述「道」,實在讓人摸不著頭腦。莊子雖然講了很多故事、用了很多比喻,絕大部份像我們一樣的凡夫俗子實在不好領會其體道之奧秘,讀了很多不知道究竟似是而非,或是似非而是的諧言謔語之寓言故事,結果都像是似懂非懂。
究竟莊子是故弄玄虛地有意說一堆怪誕不經的詭譎之辭,說什麼明或不明、虛或不虛,非得把我們都丟到不得已、無何有之鄉的廣莫之野才肯罷休,或者說,這似乎什麼都沒有的「廣莫之野」正是體道最佳契機嗎?無論如何,如何才能做到「莫若以明」,還是一問,甚至一想即「不明」?試問什麼都不明的情況之下,如何可能修煉丹道?
在充滿怪誕詭譎之言語的《莊子》.其中〈人間世〉裡的「心齋」與〈大宗師〉裡的「坐忘」,相對來說比較接近具體的功法,有較為具體的操作方式和步驟可循,似乎對練功或進一步「體道」更具實際的幫助。這裡我們談談「心齋」和練功的關係,《莊子.人間世》「心齋」的原文如下:
若一志,無聽之以耳,而聽之以心;無聽之以心,而聽之以氣。聽止於耳,心止於符。氣也者,虛而待物者也。唯道集虛。虛者,心齋也。
有關這段文字,二十世紀內丹家陳攖寧解釋說:
應該把心裡的念頭集中在一處,不要胡思亂想;等到念頭歸一之後,就用「聽」字訣,但不是用耳聽,是用心聽;這還是粗淺的說法,就深一層工夫講,也不是用心聽,而是用氣聽;到了這樣境界,耳聽的作用早已停止了,神和氣兩者合而為一,心也不起作用了。
氣的本質是虛的,它要等待一件東西來和它相集合,只有「道」這個東西常和太虛之氣集合在一起,工夫如果做到心同太虛一樣,就算是心齋。
當今著名丹道修煉家王德槐對此以一「虛」字作總結,認為「心齋」即「虛」,並且把「心齋」與「坐忘」功夫連接在一起,稱此為「持虛」的功夫,就是「完全不守竅,則連玄關也忘了,最後只見一徑虛無,了無痕跡,達到真正『坐忘』境界。」 這對一般人來說還是不太好了解,我們以王德槐自身初習靜功時的例子來作說明,王德槐初習靜功之時,客廳時鐘行走的答答聲讓他不勝其擾,於是他乾脆放下一切專心去聽這聲音,所謂日久見功夫,一段時間之後,終於「做到聽如不聽的地步,那就在鬧市中也能安然自靜」 ,從不勝其擾之耳聽,到專心去聽之心聽,最後到了「聽如不聽」之入靜境界,不就是「氣聽」嗎?
以上是當代兩位內丹修煉大師對「心齋」的看法與體會,就筆者個人經驗來說,這心齋的「氣聽」和「持虛」功夫對丹道修煉的確還滿有幫助。筆者練功資歷雖然還滿淺的,只有一年多而已,但在練習動功和靜功方面還勉強有一點小小的心得,以下是一點點的心得分享。
其實,無論是「氣聽」或「持虛」,個人覺得這只是一原則性的講法,實際操作時應靈活運用。練習各種動功入手之初,除注意掌握功法動作的基本要領,在心態上最好能「齋」其心,就是不能太著意,一切要順乎自然,在自然而然的過程中慢慢領會功法的關鍵。
透過動功「煉」出內氣後,可以進入靜功的練習階段,「氣聽」的應用很廣,可以「聽」丹田之氣,也可以「聽」宇宙之氣,掌握陳攖寧說的「聽」字訣,就是虛其心而「聽」,可幫助迅速入靜;而在練靜功的過程之中,「持虛」是防止和對治出偏的重要心法;到收功之時,「一切放下」的心齋功夫,可以使得修煉出的內在能量能被我們好好的消化,融入深層的生命與心性裡面,對我們的以性修命、以命煉性的丹道修煉具有非常殊勝的助益。
摘錄自 丹道會訊第12期。